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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洪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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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州到了雨季,整座城都籠在綿綿細雨中,青山時時都冒著濃稠白霧,占據了半面天際。

雨絲叮叮咚咚打著芭蕉葉,葉面越發越青翠,碧的喜人。

蘇疏樾勸霍成厲多看看綠植,舒緩心情對身體有好處,哪想到人才移到了後院,雨就毫無征兆地下了起來,兩人被堵在了回廊。

鳥雀從枝頭跳到另外的枝頭,最後躲在了屋檐下,張著喙“啁啾”“啁啾”地叫喚。

見女人沒了聲響,坐在輪椅上的霍成厲仰頭,就見站在他身後女人呆呆的看著芭蕉葉發楞,不知道放空在想些什麽。

“咳。”

霍成厲輕咳了聲,見蘇疏樾的註意力還沒回到他身上,眉心蹙了蹙。

比起從下往上看蘇疏樾,他更喜歡只要一擡眼,蘇疏樾就在他視線範圍之內。

“葉子那麽好看,我叫人摘了放在屋子裏如何?”

“好端端摘下來做什麽,就讓它們鮮活長在土裏。”蘇疏樾看著細雨,想到《洪流》的話劇本一時出了神,霍成厲開口她回神回道。

“沒想到太太還真是慈悲。”

霍成厲聽了她的話,就知道她剛剛發楞是在想那些文章,輕譏地道。

“沒想到在將軍眼中我那麽好。”

蘇疏樾甜甜一笑,眼睛彎成了月牙,沒聽到霍成厲那句話語態的,看她這模樣還真以為霍成厲剛剛誇了她。

霍成厲瞇了瞇眼,調過了視線:“回去吧……”

霍成厲還沒說完,就感覺懷裏一沈,剛剛還站著的女人把他當做凳子,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。

“下雨屋裏又潮又悶,還不如在外頭多坐一會。”

霍成厲掃了一眼回廊的邊凳,見都粘了雨絲:“這就是你讓我坐輪椅的原因?”

軍醫說要靜養,最好少動作傷口能恢覆的快,但是霍成厲又不可能一直待在床上,蘇疏樾想了想就讓吳孟帆去找了輪椅。

出門不說,但在霍公館,蘇疏樾就會勸霍成厲坐輪椅。

霍成厲第一次知道這女人也能那麽啰嗦,不想讓耳朵受罪就如了她的願。

“讓將軍坐輪椅是為了將軍早日康覆,現在坐在將軍的腿上,是因為將軍傷著的不是腿,只是幹坐著可能會疏於腿部的鍛煉,對將軍不好。”

“你坐我腿上我就能鍛煉腿了?”霍成厲瞇了瞇眼。

“嗯……”蘇疏樾點頭,“將軍要是不讚同的話為什麽要用手摟著我的腰。”

霍成厲輕哼了聲,這女人慣會得了便宜又賣乖。

“等到雨季過去離中秋就不遠了吧。”

蘇疏樾開腔,她記得她穿越過來的時候也下了場雨,那時候還沒入夏,現在竟然已經秋天了。

霍成厲手指繞上了她的頭發,輕“嗯”了聲。

“秋天吶……”

蘇疏樾的手搭在了霍成厲的肩上,光滑的手臂透過真絲布料,兩人隱隱能感覺到彼此肌膚的溫度。

“將軍之前要送我生辰禮物,不知道將軍氣消了沒有,還會不會送我。”

霍成厲手立在輪椅的架上,支著腦袋懶洋洋地看著蘇疏樾:“原來你知道我會生氣,我還當你以為我是泥捏的。”

既然特意查過,他自然記得清楚,二十四節氣的白露那天就是這女人的生辰,之前她要是乖乖巧巧,大劇院他自然會在她生日的時候奉上,但她沒事找事,她現在要是還想要劇院,當然就不會像之前那麽容易。

“我一直惦記著事,之前沒提就是怕將軍你還氣著。”

蘇疏樾放在霍成厲肩上的手向後推了推,還不待她靠近,霍成厲就拉開了她的手,明顯不吃色誘這一套。

見狀,蘇疏樾有些懊悔,都怪這些天兩人相處時間太長,霍成厲估計對她有些膩味了。

之前她露個腳,他都能盯直勾勾的看一會。

煙雨朦朧的安靜後院,穿著開高叉旗袍的佳人都坐在他腿上了,他的戒備心卻還是那麽強。

蘇疏樾抿了抿唇:“將軍大人有大量,怎麽會還氣著。”

激將法對其他好面子的男人可能有用,但是對霍成厲來說卻半點用處都沒有。

霍成厲神態依然慵懶,磁性的聲音都帶上了悠閑的味道:“太太記錯人了,我一向小肚雞腸。”

“我不許將軍你那麽說自己。”

這話蘇疏樾說完覺得尷尬,霍成厲倒是挑了挑嘴角。

霍成厲這副樣子,讓蘇疏樾頭疼,按著這些天的相處,她本來以為劇院這件事能輕松解決,現在看來心胸狹窄的霍成厲,一直把氣憋著肚子裏按捺不發,就是在會兒等著她,

可是讓她認錯,她也不可能認得下來。

她不覺得當時她的反應有任何問題,大劇院不是一筆小錢,霍成厲會買來送她,本來就是件值得讓她懷疑他動機的一件事。

有大劇院有好處,沒有其實也沒什麽問題,蘇疏樾想了想還是不占霍成厲這個便宜了。

這世上不會有白得好處。

霍成厲一直等著蘇疏樾撒嬌認錯,久久沒聽到她聲音,斜睨看她:“怎麽?還是覺得我要害你。”

“將軍當然不會害我。”蘇疏樾笑笑道,“這雨真奇怪,下的突然停的也突然,這會就沒了。”

蘇疏樾幹脆利落的從霍成厲的腿上下來,推著他往回走。

因為站在霍成厲的後面,蘇疏樾當然沒看到,霍成厲慵懶的神情一掃而空,臉色又臭了。

“蘇學姐你總算又來劇團了!”

不止楊茜神情激動,劇團的人看到蘇疏樾也全都一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模樣。

蘇疏樾看到他們的樣子覺得好笑,她只是因為要照顧霍成厲,所以幾天沒出門,他們的樣子就像是幾年沒見到她似的。

“你們這些小孩子,蘇同學是有家庭的人,怎麽可能無時無刻的都在劇團。”黎寬那麽說,但看蘇疏樾眼神就像是看救星。

現在蘇疏樾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,她連著幾天不來劇團,他們的章程不會亂,但心裏卻沒底。

黎寬一說,楊茜就想起了那個眼神恐怖的男人,不由小聲道:“那樣的人才配不上學姐……”

“楊茜!”黎寬掃了眼表情沒什麽變化的蘇疏樾,警告地看向楊茜。

“楊茜說的沒有錯,要是蘇學姐能獨立出來就好了,當初本來就不是自願的,蘇學姐那麽優秀的女性,就是給霍成厲做夫人,霍成厲都配不上,又怎麽能委屈做姨太太。”

說話的是劇團的主要演員,經常與楊茜搭檔演男主,叫陳臺惟。

他說的這話就像是幹草上點了火,氣氛瞬間燃了。

“我早就想說了,還有傳言說我們蘇學姐有今天的成就是沾了他的光,做的這一切都是他授意的,這說的是什麽屁話!”

“霍成厲也從來不澄清謠言,還跟李家、白家走得近,報紙上說他要從這兩家選一家小姐迎娶進門,這話把我們的蘇學姐擺在哪裏!”

蘇疏樾看的出這些話藏到他們肚子裏應該有一陣了,所以說出來格外有力,現在給他們一把刀,他們估計就能為了她,去把霍成厲給剁了。

“好了好了,你們一人一句的,有沒有想過你們的蘇學姐是怎麽想的。”

黎寬發話,學生們頓時聽了下來,齊齊看向蘇疏樾。

蘇疏樾抿唇笑了笑,從包裏面拿出《洪流》的劇本:“我們第一場華夏本土的話劇,就演這個。”

“學姐……”楊茜發出哀嚎,沒想到蘇疏樾會逃避離開霍成厲的問題,難不成蘇學姐會喜歡那個男人。

她怎麽想都不可能。

楊茜還要說話,陳臺惟扯了扯她的衣袖,示意她先別說。

姨太太是沒有權利提出離婚的。他們不該逼蘇疏樾,而是該主動為她想辦法,這才是真正的為蘇疏樾分憂。

“這個劇本寫的是什麽?”提到話劇,所有人紛紛回神,傳閱起劇本。

那晚發現《洪流》之後,之後的幾天蘇疏樾又反覆把這個故事看了幾遍,十分的確定這就是她想要的,屬於這個時代的《茶館》。

“寫的是人生百態,世間的悲歡離合。”蘇疏樾並不直接提內容,“你們先看,我已經派人去請作者,希望這場話劇能由他跟我們一起合作完成。”

“合作會不會對我們的表演產生束縛。”黎寬看了一頁,就看出《洪流》的作者不擅長戲劇表演的敘述方式。

比起讓作者來指揮他們,黎寬對蘇疏樾指導舞臺的能力更有信心。

蘇疏樾就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,許多故事轉折她稍稍改動,舞臺的張力就出來了。

“如果我們呈現的不是作者想要的呈現畫面,哪又怎麽表達的出他想傳遞的思想。”蘇疏樾搖了搖頭,“合作會作者為主,我們為輔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先看下去再說。”

黎寬還有話說,依言看了下去,蘇疏樾看的出這個作者是因為《風月》上的框架束縛住,在表述上沒有酣暢淋漓,黎寬自然也看的出來。

看到中間部分,黎寬就興奮的開始拍起了桌子。

《洪流》講述了一個城鎮遭受洪水之後,一個小鎮面對隨之而來的瘟疫災難,所延展出來的故事。

故事裏面有平民有財主,有記者有官僚,有愚昧有反抗。

作者用冷靜客觀的態度講述了這一切,重要的是這位作者的筆法老練,尺度拿捏的不錯。故事裏有兩層意思,一層的諷刺簡單直白,到了故事結尾如果不追究深層意思,真是充滿希望未來的故事。一層卻是重重的壓迫、深深的壓抑,讓人去沈思去思考,能為這時代這社會做什麽。

尺度沒問題,就不用擔心不能演出,黎寬還沒看完,就站了起來:“要演,我們要演這個!”

說著話,視線卻粘著劇本,沒有移開的意思。

“對了,蘇同學你是派誰去請這位先生的,怎麽能派人去,這樣太不正式,我要親自去請。”

說著,黎寬就迅速跑了出去。

“黎教授應該不知道地址吧。”趙青看著黎寬的背影目瞪口呆。

“勞煩趙秘書陪他跑一趟。”蘇疏樾表情有些無奈,黎寬這人長了一把大胡子,人卻半點不成熟。

《洪流》的作者姓童,名冠霖。

是位清瘦的中年男人,皮膚白皙,五官隱約還能看出年輕時的清秀。

光聽聲音根本聽不出他的年紀。

大家坐下聊了聊,蘇疏樾才知道童冠霖的父親就是個戲班班主,他從小在戲班子長大,因為聲音條件好也唱戲,二十歲的時候因為父親意外去世,就接手了戲班子,一直到前幾年他身體欠佳,沒精力管理,才散了戲班。

聽到童冠霖的舞臺經驗那麽足,蘇疏樾和黎寬對視了眼,興奮簡直要從眼裏溢出來。

華夏特色的新興劇種按著他們的想法,本來就是從戲曲上面改革變化,只是他們都是門外漢所以找不到平衡點,現在童冠霖來了,還帶著《洪流》那麽好本子。

怎麽能讓人不興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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